他们又有太多的不同点:一个出生于 1969 年,一个出生于 1983 年;一个弗兰人,一个胡建人;一个产品经理,一个企业家;一个技术中带着浓浓的文艺气息,另外一个则有着技术的偏执
人决定产品,今天,我们就尝试从这两个人的角度去窥视这个占据了中国最多 “国民总时间” 产品各自背后的人文逻辑。
艺术家张小龙 VS 机器人张一鸣将杰克逊的名言放到微信的启动画面;将崔健的《一无所有》放到微信的版本更新页;将许巍的《蓝莲花》设置为 QQ 邮箱的背景音乐;将热爱摇滚作为招聘产品经理的重要加分项……..
张小龙的文艺情结深入骨髓,尽管他非常克制,但客观上他为给微信这款产品打上了自己深深的文艺烙印。
事实上,那些崔健、杰克逊、许巍这些符号只是我们能看到的张小龙文艺的表面标志,而背后则是他把这种人文精神注入产品,微信极其简洁、克制——
消息没有已读状态;朋友圈不鼓励发纯文字;摇一摇快速识别音乐,包括摇一摇那个来复枪的音效;甚至细心的人会发现转发一篇文章,如果文字是一个个输入的就会全部显示,如果是复制粘贴的就会折叠成两行。
这些都是张小龙人文精神的直观体现,很多人把东方的张小龙和自由世界的乔布斯相提并论并非毫无根据,张小龙的确是受过乔布斯影响的,他公开说过:老乔是 Intel 格鲁夫《只有偏执狂才能生存》的证明人;他读《乔布斯传》,把其中段落摘录到饭否上,下边是张小龙摘录的几段:
“他无比遗憾的意识到,这些工具的力量,恐怕无法与鲍勃迪伦的音乐相比,它的生命无法与迪斯尼的《白雪公主》相比,100 年后,还会有孩子看《海底总动员》而露出笑颜,100 年后还有谁会记得 iPhone、iPod,若能,他愿意用所有的技术交换与苏格拉底共处一个下午的时光。”
“当你慢慢变老,会发现有些事情是在你的能力范围之外的。技术并不改变这样一个世界。我们出生,短暂停留,然后死去。自古以来都是如此。技术改变不了什么。但是,一件事情,不是非得改变世界,才是重要的。”
“他曾经认为自身是能改变世界的。人都是使用工具的,如果你给他们好的工具,他们会用这些工具做出了不起的事情。比如电脑。他曾经想象着,有一天,我们能在工具中融入亚里士多德或爱因斯坦的基本观点。想象一下,这将对年轻人的成长带来何等帮助?”
“他无比遗憾的意识到,这些工具的力量,恐怕无法与鲍勃迪伦的音乐相比,它的生命无法与迪斯尼的《白雪公主》相比,100 年后,还会有孩子看《海底总动员》而露出笑颜,100 年后还有谁会记得 iPhone、iPod,若能,他愿意用所有的技术交换与苏格拉底共处一个下午的时光。”
“当你慢慢变老,会发现有些事情是在你的能力范围之外的。技术并不改变这样一个世界。我们出生,短暂停留,然后死去。自古以来都是如此。技术改变不了什么。但是,一件事情,不是非得改变世界,才是重要的。”
“他曾经认为自身是能改变世界的。人都是使用工具的,如果你给他们好的工具,他们会用这些工具做出了不起的事情。比如电脑。他曾经想象着,有一天,我们能在工具中融入亚里士多德或爱因斯坦的基本观点。想象一下,这将对年轻人的成长带来何等帮助?”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张小龙是一个艺术家,一个为纯技术出身极客,却浑身散发出艺术家的气质,这本身就足够有趣。
和张小龙的艺术气质不同,年轻的后辈张一鸣则是一个极其理性的技术者,正是坚信算法超越主观分发的效率让其创办了今日头条,其理性的决策贯穿其产品技术决策的每一个细节。
头条发布一个新 APP,其名字都必须打 N 个包放到各大应用市场进行多次 A/B 测试而决定,张一鸣告诉同事:哪怕你有 99.9% 的把握那是最好的一个名字,测一下又有神马关系呢?
在张一鸣的世界里,只有效用,当记者问他:你上次发火是神马时候?他回答,我几乎不会发火,发火没有效用;他用极其理性的方式思考和解决问题。
早年创业时张一鸣的公司技术用的是 Python,那时候 Python 使用还没有像今天在技术圈那么广泛,因此招到好的工程师就变得困难,张一鸣没有像其他公司一样去拉勾等垂直招聘网站上发启事,他有他独特的技术解决方案——去百度买和 Python 相关的几个独有的关键词(如一些函数和库之类的)。这些词很冷门,很便宜,也很有效。
张一鸣说:在机场的人看机场的内容,火车站的人看火车站的内容,如果说让机场的人看到了火车站的内容,那是技术问题。
他坦言,头条不会做出网易那样 “有态度” 的新闻客户端,而要做一个 “没有态度” 的资讯应用,他关注的分发效率。
有人评价他为 “拥有交易员级别的冷血唯物主义者”,用户的每一次点击、浏览行为都会变成头条服务器里冰冷的数据,一项项双盲测试的结果是每一次产品和策略升级唯一的衡量指标,从某一种意义上说,头条的产品经理是算法,而头条仅次于微信的平均用户时长证明了这种纯理性的唯物主义策略极其有效。
如果你认为张一鸣纯理性决策只适用于工作中,那么你就错了——在生活中张一鸣也是这样一个者。
他甚至将年龄作为 X 轴,颜值、收入、身体健康情况等其他指标作为 Y 轴,画出曲线 岁左右通常是体力下降的拐点,于是,并没有体育爱好的他从 29 岁开始了每周一次的游泳。
他甚至像调试算法一样反复实验自己的时间管理方法并得出结论——人在轻度喜悦和轻度沮丧的时候效率最高,同时这种效率最高的前提是有充足的睡眠。
甚至他对爱情的看法也闪烁着技术男独有的算法思维:“世界上可能有两万个人适合你, 然后你只要找到那两万分之一就好了,就是你在可接受的那个范围寻找近似最优解。”
从这个意义上说,张一鸣大脑就像一颗冷静运转的 CPU,他的每一步行动都由这个 CPU 由某个模型精准计算并指导,我想,人工智能大概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这种纯理性思维的优势是显而易见的,头条的攻城略地与此息息相关,但客观上的确从某一些程度上放大了人性中的弱点,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很难避免,因为在纯算法过程中,无所谓劣币和良币,一切都是 CTR、留存率和用户时长,在这个纯数字游戏中,有时候马拉个币也是良币。
灯塔国的小扎的国会听证会和头条张一鸣彻夜无眠写道歉信,从某一种意义上是我们对技术的反思,但我相信,这次的遭遇其实没办法改变张一鸣这种深入骨髓的纯理性的思维,我猜,在他脑海中只是会给他原来的思维函数中增加——“监管”、“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这两个新增变量,并调大二者的影响因子——在祖国做生意,“看不见的手” 还是要服从 “看得见的手”。
《财经》杂志的小晚有一次在上海徐汇采访张一鸣的时候问了这样一个问题:请用几个字定位一下你自己!张一鸣慢条斯理地回答:“我现在在上海徐汇区中金国际广场,第 9 楼。” 嗯,定位真 TM 准确啊,就差报经纬度了!专注的张小龙 VS 进激的张一鸣在大众眼中,张小龙这一个名字一直是和微信联系在一起的,这些年张小龙一直专注于微信,我们几乎看不到微信团队出的其他独立产品,微信读书算是为数不多的例外之一。
核心源于微信之大足以撑起技术男张小龙最狂野的梦想,我们正真看到的表象是微信一直在做加法——朋友圈、支付、购物、游戏、公众号、小程序,然而对微信这个如此庞大的流量黑洞而言,腾讯帝国的每一块业务都会以最大力度削尖脑袋往微信里放,在面对的海量需求和最终上线的需求,小龙拒过的需求连起来估计能绕地球三圈。
仅仅 2014 年,腾讯就有超过 120 个业务在排队接入微信,从这个意义上说,张小龙一直在做减法,但即便如此,微信新推的功能依然避免不了存在 “失败” 的案例——
微信的 “对讲” 功能在坚持了很多个版本之后下线了,而该功能发布的时候的宣传语为——“这一次,我们要重新定义对讲机”;微信的安卓设计样式在发布几个版本之后也改回来了;微信的 “看一看” 用户数并未达到预期………加法与减法,专注与扩张,在张小龙身上实现了对立统一。
早在 2012 年,沉默的张小龙就提出——“微信是一种生活方式”。那时微信才诞生一年,还在念书的我在深圳大学北门外的广告牌上看到这句略显浮夸的文案,回头瞄了一眼高耸入云的腾讯大厦,心中打了 N 个问号,如今,恐怕没有人对句话有任何怀疑,微信成为这一个国家数字生活最底层的基础设施,而这背后是既专注又进击的张小龙。
和张小龙的专注微信这一单一产品相比,张一鸣在这两年显得无比激进——国际化、短视频化、垂直化四面开火,成为内容领域的新的全民公敌;火山对标快手,悟空问答对标知乎,懂车帝对标汽车之家,微头条对标微博,钠镁股票对标炒股 APP,头条甚至已经在做音频和教辅类产品了,加上被投资各种类型的产品,头条的产品线 位数。
“在连接人与信息这条路上,他要做的是聚合所有信息平台。不拘泥于文字、图片、视频,甚至以后任何未知形式的表达;也不限制在交通、股票、娱乐等维度。”
国际化也是其增长的重要命题,在张一鸣眼中,算法不分国界,头条的国际化是早有预谋,2015 年,张一鸣出硅谷考察了一番,得出的结论是中美互联网差异已然很小,在这一点上,猎豹的傅盛给过张一鸣启发,他甚至直接从傅盛的手中直接把 News Republic 买下来了,如今的张一鸣正在默默练习英文,为出海积蓄能量。
我们认为头条最大的优势是算法,然而实际上它最大的优势是一套结合了算法、产品、运营、增长、广告为核心的强悍打法,头条的广告技术团队和用户产品技术团队是一块的,他们既为用户产品提供算法,也为广告提供算法,其广告商业化在任何一个头条产品极早的阶段就被纳入考虑,量一起来,广告也随即起来。
这一点和其他完全靠融资继续走的勇于探索商业模式的公司路数绝然不同,在头条广告收入早已反哺投资和扩张的时候,很多勇于探索商业模式的公司还在继续 D 轮、E 轮继续烧呢。
张一鸣自己则说:头条其实不算多元化,我们没去做房地产,我们没去开超市,我们做的产品,本质上还是对接人和信息。
产品经理张小龙 VS 企业家张一鸣毫无疑问,作为微信的掌舵人,张小龙的角色更像是一位产品经理,或者说产品架构师,他最大的工作是定义微信;
而很显然,现在的张一鸣产品和技术依然是他的重心,但他一定要考虑融资、估值、现金流、站队、公关、商业化甚至 IPO 等系列企业家需要仔细考虑的问题,而微信的这样一些问题由小马哥专业的团队操刀。
为什么大众把张小龙称奉为产品之神,而不把马化腾、扎克伯格、周鸿祎、王兴成为产品之神,后者们的产品甚至更加成功?
某种意义上是因为张小龙符合了大众对于产品经理最完美的想象——文艺、感性、专注,即在大众印象中,张小龙的工作显得更为纯粹,而大众很难了解到的其实是这份看似性感的工作背后充斥着复杂、纠结、权衡——
张小龙曾经举过一个例子,2016 年微信大会前一天,一个 “我与微信的故事” 的线上页面提前泄露了,海量用户瞬间涌入导致页面挂掉了,于是谣言四起,说这个页面会窃取用户的银行卡信息,于是在短短几个小时内,有超过百万级的用户解绑了银行卡…….
当你是国民基础设施的时候,你任何一个部分都不能出差错,而这没有一点内功是应对不了滴。
的确,和张一鸣相比,宣称不知道 Feed 为何物的张小龙显得更为从容,这份从容的背后固然有微信不必为下一轮融资、估值等主题伤神的原因,然而张小龙也有他作为产品经理的巨大挑战,而这些挑战随便挑一个出来对微信而言都是灵魂拷问:
从这个意义上说,作为产品经理张小龙的思维半径并不会比作为企业家的张一鸣窄多少。
今天的产品之神张小龙曾经也经历过多次脱胎换骨——从亲自写 Foxmail 每一行代码的纯技术男到技术团队的管理者,从沉重的 Foxmail 的客户端思维转变到 QQ 邮箱的 Web 思维,从 QQ 邮箱的 PC 转变到移动领域的微信,从技术管理者转变到产品定义者,其中的任何一次转变对于一个普通人而言都是要经历蜕皮的,而张小龙处变不惊、定力如磐。
张一鸣在酷讯、海内、饭否都是 CTO 一职,对技术的迷恋让其曾经对投资人王琼说:我更适合做 CTO,请一个人来帮我做 CEO,然而事实上从 “99 房” 开始,他就开始独当一面,以极快的速度迭代了自己的认知和能力。
从开始纯真地说出 “算法没有价值观” 到面对公关危机虚心向极客公园主编张鹏请教,从只给面试者出算法题到倾力挖角 Uber 干将柳甄,从面对媒体攻击只会说 “他们怎么能这样呢?” 到现在滴水不漏的道歉信,如今的张一鸣早已在狂奔中成为打过硬仗的年轻企业家。
他内心坚定——我创办头条并不是成为腾讯的员工。这句简洁的回应背后是无畏的勇气。
在 UC 还没有被阿里收购的时候,UC 的俞永福也曾经许下豪言——“从今开始,只有 UC 收购谁的消息,而不有 UC 被收购的消息”,张一鸣转发了这条微博并回附上三个字:赞勇气,半年之后,UC 被阿里全资收购,和 TMD 中的美团、滴滴不同,张一鸣一开始就没选站队。
2018 四个月没过完,对于头条而言是跌宕起伏,一方面抖音以摧枯拉朽之势高歌猛进,一方面一直顺风顺水的头条遇到了史上最严监管——
央媒曝光违规广告、党报发评论文章、总局下架内涵段子,阵势之大、前所未有,企业家张一鸣遇到了真正的挑战,曾经在外界看来几乎看不到情绪波动的他也在第二天的道歉信中坦言 “一夜无眠”,这份措辞严谨以至于称得上范文的道歉信显然并非出自理工男张一鸣之手,他的团队公关团队早已比 2014 年措手不及的版权风波更加成熟。
60 后张小龙 VS80 后张一鸣张小龙和张一鸣这个两个名字联系起来的场合不多,而据观察,两人貌似也没有实质上的交集,在饭否上频繁发博的张小龙可能也没有联系过饭否的技术男张一鸣,除了在去年 11 月在西安举办的一个叫 “程序员节” 的大会上,张小龙和张一鸣同时入选 “中国十大功勋程序员”,同时入选的还有求伯君、王选民、雷军、丁磊。
这个在技术圈其实并没有太大影响的大会还把张一鸣划分为 “中国第四代程序员”,我不清楚这个代际划分的具体标准,但二者的成长时代背景的差异的确也从某一种意义上影响了他们的人生:
张小龙出生于 1969 年,差不多是中国最早的程序猿之一,和出生于 1983 年的张一鸣不同,张小龙上大学的 1991 年互联网在祖国还不知道何物,那时候的英雄是写出 WPS 的求伯君,而张小龙在华科的专业也并非计算机而是电信,那时候的电信行业就像今天的互联行业那么热。
我们不知道张小龙是否受到嬉皮士文化影响的,但毫无疑问,他是一个爱玩的人,龙哥的青春里,游戏和球类占据了很大一部分时间,网球、台球、DOOM、红警都能达到业余高手的水准,就连最近微信的小程序 “跳一跳” 他的记录能也能达到让大部分人绝望的 6000 分。
张小龙在上世纪末以一己之力写出 200 万用户的 Foxmail 有着明显的个人英雄主义情节,200 万在那个时代是一个天文数字,那时还是 IT 记者的李学凌曾写道,2002 年,只要你在黄庄路大喊一声:我是 Foxmail 的张小龙,必然有一大群过来索要签名。
张小龙在职业上也略显慵懒,在写出 Foxmail 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处于失业状态,在经历了较长时间的无工作状态的张小龙甚至想过去美国看一看机会,甚至当时的人民日报评论 foxmail 时称张小龙为 “百万台电脑后面藏着的悲剧人物”。
工作上的随性一直延续到现在,坊间传闻张小龙以 “起不来” 为理由不去深圳开每周一次的腾讯例会,最后是马化腾派专车将其接去。“哥做的不是产品,哥做的是发挥潜力的自由”,张小龙在饭否上写道。
和张小龙不同,出生于优渥家庭 80 后张一鸣尽管算不上是网络的原住民,但他很早就接触了互联网,它是宿舍里第一个买电脑网上冲浪的人,事实上他在大学的兼职之一就是帮同学攒机,正是因为配电脑,他认识了他现在的太太。
同时,在职业选择上,80 后张一鸣也和 60 后张小龙有明显区别,他在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就显示了他的职业性,他设定了四个硬指标:
就像一个程序一样,输入条件一运算,运行结果只有一条:南开大学,18 岁的张一鸣就这样开始了他南开的求学生涯,注意:四个指标中没有在大多数人看来唯一的指标——自己能考的上的。
许多年后,当他回忆起南开大学的求学生涯,印象最为深刻的他认为在南开培养了他延迟满足的秉性,在南开他耐得住寂寞,漫长的大学生活伴随它的是程序和书,他是一个重度信息摄入者,他有 5 个 Kindle。
在他回忆大学生活的自述里,没有娱乐这个关键词,在张小龙玩游戏打台球的年纪里,张一鸣一个月已经能靠配电脑赚 2000 块了,那时的大学校园,诗歌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创业英雄。
和张小龙随性的职业生涯相比,张一鸣的职业生涯近乎标准:毕业后加入垂直搜索酷讯,成为 003 号员工;接着短暂加入微软;然后是在同乡王兴的海内、饭否担任技术负责人;接着创办房产搜索 “九九房”…….. 这是一份让 VC 极其青睐的履历,理性的张一鸣没时间拿去停歇和浪费。
时代的烙印早已深深打在了两位沉默寡言的技术男身上,而随着移动互联的大潮演进,他们之间会不会必有一仗?